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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得感”“奥德彪”“鸡你太美”“City不City”这些词不上热搜,你能看懂几个?
词霸屏,成为社交圈“硬通货”。不满足于复杂、刻板的交流,人们打起了文字的主意,开始追求万物皆“梗”、用词趁“热”的表达方式whatsapp提示需要网络连接,一种独特的文化景观和网络语境正在盛行。
然而,一段时间以来,一些网络黑话烂梗频频出现,让人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有的一词多义,有的褒贬不一,不断挑战着阅读理解的“文学下限”,令人费解、焦虑。接不上的“梗”越来越多,能正常聊的天越来越少。拿网梗热词当“嘴替”,真的合适吗?
当“稀饭”不再是饭,“绿茶”特指一类人,“香菇”从蔬菜变成情绪,“老六”不是昵称而是一种讥讽Z世代的“潮言潮语”,也渐渐从新奇好玩变得晦涩难懂了。
“以前的谐音梗念两遍就明白意思,这两年的新词跟天书似的。”小张第一次有这样的感慨,还是两年前他偶然间刷到《语言文字周报》2022年“十大网络流行语”。“退退退”“小镇做题家”“服了你个老六”等“红极一时”的网梗热词现在听上去已经有些“过时”,但在当时让刚考完研回归网络的小张一头雾水。
“那年我只知道个PUA,还是考研班老师讲课时说的,我偷偷查手机,还被同桌笑话了。”小张尴尬地说。从那之后,他便开始关注网梗热词,照他的话说,不为别的,别“落伍”就行。
在非洲,骑自行车飞速送香蕉的非洲小伙叫“奥德彪”,布隆迪山路间手指扒车的“追风少年”也叫“奥德彪”听着视频里让人晕头转向的解说,顾俊再也忍不了按下了暂停键,开始搜索这个神秘的“奥德彪”到底是谁。
“我以为是个啥名人,原来是老表(OldBiao音译)啊!”作为土生土长的江西人,顾俊专门科普了一下:“老表就是关系近的老乡、兄弟的意思,跟济南话的老八差不多。”
“有的英文能音译出意思,有的只能考察知识面了”。说到英文网梗热词,小李想起了今年很火的“City不City”。“那段时间室友干啥都问我City不City(时髦不时髦、洋气不洋气),约会问、拍照问、穿新衣服也问,我就叫她City姐,她还乐得不行。”
“英文单词翻译一下能猜出个大概意思,最要命的是缩写!”自称有“字母恐惧症”的汪同学很苦恼当下流行的缩写热词。“dddd(懂的都懂)、yyds(永远的神)、xswl(笑死我了)一个字母能指好多字,意思太多了。”汪同学说,平时自己会在微博、小红书分享生活,认识的、不认识的人评论时冷不丁来一个缩写梗,就能让她头疼。“咋回啊?总不能问人家啥意思吧!”
英文字母整“花活”,汉语拼音也没“闲着”。动不动就“duang”“giao”(无对应发音汉字),“太酷啦”变“泰裤辣”,“小狗”变“修勾”,“集美”指“姐妹”,“康康”代替“看看”歪曲汉语词汇音、形、义的热词比比皆是,有的还打起了“Red哞”(红牛)、“深藏blue”(深藏不露)这样的“组合拳”,让人一不留神就会发蒙。
“我真的会谢”“中国人不骗中国人”“我悟了”初中语文老师唐昕每次批改作文时,总能看到几个扎眼词汇。“每次看到这种网络用语或黑话,我都会在旁边大字批注,上课时再三强调书面用语不可以掺杂网络梗和流行语,可还是有学生写。”无奈的不只是老师,市民韩女士检查三年级儿子的作业,“栓”字组词,“栓Q”跃然纸上。“平时孩子把鸡你太美你个老六挂在嘴边,我们以为是现在小孩间的话题就没当回事,没想到会影响学习。”韩女士的话里带着焦虑。
当成年人还在用“奥利给”表达给力的意思时,小学生们早就把它归为排泄物了。有些词汇在不同圈层不仅代表着相反的意思,甚至还改变了“词性”。“芭比Q”是英文barbecue的音译,原意是烧烤,因某博主的游戏视频中一句“完了,完了,芭比Q了”火出圈,成了游戏结束时“完蛋”的感叹。从事小学英语辅导的姜老师曾问过学生怎么理解“芭比Q”,只知道意思不明白梗的学生张口一句“烧烤等于火化,不就是完了嘛”,让她无语又震惊,而最让她感到无力的是,张嘴闭嘴“芭比Q”的小学生里,能正确拼写barbecue的并不多。
“10后”新网民帅帅刚学到“栓Q”(“thankyou”的音译,由感谢衍生为对某件事无语、讨厌的情绪)这个词,就把它当成了口头禅。面对姥爷一遍又一遍催吃饭,他随口一句“真是栓Q了我的姥爷”,收到了略懂英文的姥爷“谢什么,快过来吃饭”的回复,承包了帅帅一天的笑点。当他回家把这件事告诉妈妈时,帅帅妈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某广告公司职员娜娜正在追一部热播剧,剧情中男主角不信任女友的一句“北京到底有谁啊”台词让她记忆深刻。一次早会,当同事反复强调“青岛更合适做活动”时,她的一句“青岛到底有谁”,全场顿时鸦雀无声,本想活跃气氛的娜娜让气氛窒息到极点,后来她才知道那部剧公司并没有几个人在追,更别说知道她的梗了。从那以后娜娜便改掉了上班说梗的习惯。“一开始挺不适应的,听别人说自己也想说,但工作还是严谨点更稳妥。”娜娜说。
“分场合还要分对象,同龄人都未必知道的梗,在长辈面前更不能说了。”何女士表示,有的网梗热词“垂直性”很强,即便查到意思,也未必产生共鸣,又得结合语境分析含义,就很麻烦,回错了还给人“不同频”的感觉,最后就不想交流了。
“网言网语”讲多了,人会变得笨口拙舌、语言干瘪,夸奖只说“绝绝子”,激动了就高喊“YYDS”,有时万般思绪到嘴边,先冒出一句“awsl”(啊我死了)。在记者的调查中,对于“如何正确使用网梗热词”,超过85%的受访者把“注意场合和聊天对象”作为首选,认为要“适度使用,不过度依赖”的受访者也超过了70%。
都说“存在即合理”,网梗热词之所以受追捧,除了出于新鲜感,也是许多人规避“小作文”式交流的理想方式。特别是一些未成年人,他们觉得用网梗热词交流是一件很新潮、很酷的事情,并且能够通过这样的语言表达,在同龄人中找到归属感和认同感。而正处于语言学习关键阶段的他们对字词的理解尚未完全,急于“推陈出新”,就容易被网梗热词“带跑偏”。除了纠正语言习惯,黑话烂梗的“重灾区”“始发地”网络平台,更不能坐享流量“误人子弟”。
市民房女士认为,网梗热词最常见于各大网络平台的热搜,为了追求“言简意赅”“博人眼球”,一些内容空洞、语义歪曲、毫无营养的隐晦表达被“搬上台面”,有的含沙射影、充满恶趣味,却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娱乐放松无可厚非,随意套用必然会产生歧义、误会。
经常网购的朱女士认为,网络平台对一些黑话烂梗的纵容和推崇,助推了网梗热词的泛滥。“热搜网文玩梗太常见,直播间更是黑话连篇,敏感词太多,主播都不能好好说话了。”为了减少限流,钱不说钱,只说“米”,“某多多”被改名“某夕夕”,敏感肌要说“敏敏肌”,福利等同于“浮力”“后来直播间都成啵啵间了,平台限制这么多,还是没挡住假冒伪劣商品上车。”曾经从事农产品直播带货的青青表示,与其玩“文字游戏”,不如从源头上完善监管制度,内容生产者不必再为赚流量、躲审查造词造梗,黑话烂梗就会少很多。调查中记者也注意到,近80%的受访者获取网梗热词的途径,来自微信、抖音、小红书等社交媒体。
近日,中央网信办、教育部印发通知,部署开展“清朗规范网络语言文字使用”专项行动。专项行动聚焦部分网站平台在热搜榜单、首页首屏、发现精选等重点环节呈现的语言文字不规范、不文明现象,重点整治歪曲音、形、义,编造网络黑话烂梗,滥用隐晦表达等突出问题。
最近男朋友追一档综艺节目,很爱用里面嘉宾做饭的梗,不分场合地说,我没看所以听不懂,只能去抖音搜。用网梗热词的前提是交流无障碍,场合也合适,在严肃场合尽量不要讲,小孩子听到也会模仿。我以前的学生写作文就用过网络热词,网络跟现实还是要区别开。
网络用词顾名思义就是网上交流用的词汇,聊一些轻松话题时可以使用,涉及法律或教育方面时要规避,避免产生歧义。辩证地看,好处是能简化需要复杂叙述的事情,交流起来省心省力,但过度依赖也会丧失独立表达和思考的能力,使语言模式化、单一化。
一些新的网梗热词不怎么普及,别人听不懂得上网查,再结合语境分析意思,还得考虑用什么样的语言回应,就很麻烦。反过来,人家觉得跟你聊天不在一个“频道”,交流的欲望就会减少。像首字母简写那类热词,一个字母有好几种意思,查都查不到,看到就头疼。
开玩笑时会说些网梗热词,在聚会、闲暇热闹的氛围里换一种表达方式更能拉近朋友和同事间的距离,我认为没有“该用不该用”之分,是潜意识里的语言习惯和情绪表达。面对工作对象或者长辈时,多数人自然而然会减少网络用语的使用,说该说的话,分享正能量的热词。
在一些网站平台上,什么词汇流行就把其设置为热搜词汇;什么梗有点击量流量,就进一步加推;甚至,把某些博主个人编造的不妥词汇和字句,在所谓榜单、首页首屏等重点区域呈现类似“把烂点当看点”的做法,无疑加剧了黑话烂梗的流行传播。
治理网络黑话烂梗,有赖于相关部门的日常监管与专项整治行动,更呼唤网站平台自身的价值选择少些流量冲动,多些主动自觉。比如,不给一些明显有歧义,歪曲音、形、义的词汇以流行传播的机会。要看到,网络之所以丰富多彩,最大的特质就在于其开放、包容、时新。正因为如此,网络黑话烂梗的出现、流行和治理,不会是一时一地之事。一波黑话烂梗“消声”了,新一波的黑话烂梗可能已经在路上。这也提醒网信、教育部门、各网站平台等方面,要强化日常协同联动,盯紧重点环节,跟进网络语言文字的新表达、新变化,及时清扫,动态治理。
规范使用文字语言是关乎文化传承繁荣和经济社会发展的大事。治理网络黑话烂梗,不是为了限制网络语言表达,更不是反对网络文化的丰富繁荣。坚决扫除黑话烂梗,欢迎有新意、有意义的“话”和“梗”流行,有利于网络空间的风清气朗,更有利于每一个个体的真诚交流、真情交融。
事实上,一些网络梗造出的“词”看似可以指代一切,其实意义很有限。通常,它们只会短暂地流行一段时间,很快又会被新的梗代替。如此循环往复,新鲜劲过了,它们就会像“垃圾”一样被人们抛之脑后。
或许正如一些语言文字工作者所担忧的,与久经凝练的汉语言相比,一些网言网语在用单一的词语来表达千种万种的好或者坏,而如果人们都“不假思索”地跟随使用,只会让我们产生表达惰性,钝化掉个性化的感受。时间长了,语言就会在不知不觉中枯竭、苍白,慢慢变得“没文化”了。
整治黑话烂梗,并不是要限制网络语言的创新,而是为了守护理性发声、好好说话的环境。之于网站平台,坚决抵制恶搞的烂梗黑话,需要认真审核把关,设计出有针对性的过滤或筛查系统,不给它们泛滥传播的机会。同时,将热搜、首页首屏等重点区域留给真正有价值的内容。于个人而言,我们也该拒绝让烂梗来当“嘴替”了。反思烂梗、警惕黑话,找回语言审美,不妨日常多读些经典文学,用心体悟各种人生滋味,都成为一个能好好说话的人。
网友@未寝:网络用语的初衷是让语言生动有趣,简洁易懂,把晦涩、讽刺当潮流去卖弄,小丑只会是自己。
网友@小林老师:不是不能说,网络用语的意义就是用来娱乐的,是不能把网络用语代替书面用语,也要在严肃场合谨慎使用。
不可否认,在网络世界,聊天时使用一些网梗热词可以快速拉近彼此的距离。它们简单直接,以一种轻松诙谐的方式表达对事物的态度。在特定的社交圈子里,这些梗就像是一种独特的“暗号”,让使用者找到归属感。然而,过度依赖这些非正式、有时甚至是低俗的表达方式,不仅削弱了语言的美感和深度,还可能对价值观产生负面影响。
网梗热词的流行,有时还伴随着对语言规范的忽视。它们常常以简化、夸张甚至扭曲的方式表达情感和观点,这种表达方式虽然在某些社交场合中能够迅速引起共鸣,但长期而言,却可能导致语言能力的退化。语言不仅是沟通的工具,更是文化的载体,它的丰富性和规范性对文化的传承和发展至关重要。在信息爆炸的时代,人们越来越追求快速、直接的“快餐化”表达方式,从而忽视了深入思考和精准表达的重要性。这种趋势不仅影响了人们的沟通质量,也可能削弱人们的批判性思维能力,带来价值观的混淆。
当然也应该看到,网梗热词中也不乏一些富有创意和幽默感的表达,它们能够在一定程度上缓解社交压力,增加交流的趣味性。但是,我们更应该倡导健康、积极的网络文化,鼓励人们使用规范、文明的语言进行交流。
我们在享受网络文化带来的便利和乐趣的同时,也要警惕其可能带来的负面影响,与其被他人的只言片语“带节奏”,不如努力提升自己的语言素养,用更加规范和深刻的语言来表达自己的观点和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