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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受到印度教朝圣者崇敬的印度北部邦北阿坎德邦的山区,一场驱逐穆斯林的运动正在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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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迪总理的政府正以牺牲少数族裔尤其是穆斯林为代价,稳步努力将印度从世俗民主国家转变为印度教国家。

今年夏天一个炎热的深夜,穆罕默德·阿什拉夫(Mohammad Ashraf)在他的房子里踱来踱去,想着是否终于到了他逃离住了40年的家的时候了。窗外是喜马拉雅山青翠的山坡。普罗拉(Purola)是印度北部北阿坎德邦的一个小山村,在夜色的掩护下,整个村庄似乎都在沉睡,一片宁静。但阿什拉夫醒着。他是不是可以听到声音?那些脚步声,是在他窗下吗?他的邻居是不是想伤害他?

自5月29日以来,普罗拉就开始动荡。印度执政党印度人民党的地方分会和其他几个右翼印度教民族主义团体组织了一场集会,要求当地穆斯林在定于6月15日举行的一场大型印度教议会会议之前离开。6月5日,与其他穆斯林商人的店一样,阿什拉夫的服装店也被贴满了海报,警告“所有爱情圣战分子”应该离开普罗拉,否则将面临可怕的后果。海报上有一个名为“Dev Bhoomi Raksha Abhiyan”(即保护神的土地运动)的印度教至上主义团体的签名。

普罗拉的集会是一个月以来反穆斯林愤怒和骚动的高潮。据报道,五月初,两名男子,一名穆斯林和一名印度教徒,被发现带着一名印度教少女离开。在当地媒体的协助下,当地印度教领袖将其描述为一起“爱情圣战”事件。这是指在印度的印度教民族主义右翼中流行的阴谋论,即穆斯林男性试图与印度教女性结婚,并使她们皈依伊斯兰教。公众的愤怒开始爆发。这两名男子很快因“绑架”女孩而被捕,但她的叔叔后来表示,她是自愿与这些男子一起走的,这些指控是捏造的。

这并不重要。印度教组织召集集会抗议,他们声称这是在该地区传播爱情圣战,掀起一阵狂乱,也让阿什拉夫一家人彻夜难眠,担心自己的安全。

在北阿坎德邦发生的事情,让人们得以一窥纳伦德拉·莫迪(Narendra Modi)担任总理以来的9年里,针对穆斯林的系统性仇恨运动的后果。印度教民族主义者认为,政府印度教优先的意识形态意味着,他们拥有必要的支持,可以实现将印度从一个世俗国家转变为印度教国家的梦想。穆斯林约占印度总人口的14%,另外还有5%的印度人口由包括基督徒在内的其他宗教少数群体组成。在一个由印度教多数主导的印度,所有这些超过2.5亿人的少数群体,将作为二等公民生活。但其中最值得害怕的,是穆斯林。

普罗拉事件发生后不久,莫迪对美国进行高调的国事访问。“两个伟大的国家,两个伟大的朋友,两支伟大的力量,”乔·拜登(Joe Biden)总统在国宴上举杯。唯一不和谐的音符在一次新闻发布会上出现——这对莫迪来说很罕见,自2014年担任总理以来,他从未在印度的新闻发布会上直接回答过问题。但是在华盛顿,站在拜登旁边,莫迪同意回答一名美国记者的问题。《华尔街日报》的塞布丽娜·西迪基(Sabrina Siddiqui)被选中。她问莫迪:“您和您的政府愿意采取什么措施来改善贵国穆斯林和其他少数民族的权利,维护?”

莫迪在回答中坚称,民主存在于印度的DNA中,就像在美国一样。因为敢于提出这个问题,西迪基连续几天受到网络攻击,而这种攻击正是执政的印度人民党及其印度教民族主义支持者的惯用手段。最后,白宫发言人约翰·柯比(John Kirby)谴责这种骚扰“与民主原则背道而驰”。

从悉尼、巴黎到华盛顿,莫迪在各地都受到了热烈欢迎。在访问的每个国家中,莫迪都将印度描述为民主、多元化和宗教宽容的灯塔。但随着印度为2024年选举做准备,莫迪预计将在连续第三个五年任期连任,这个国家在宪法对世俗民主的承诺和印度人民党对印度作为印度教国家的愿景的意识形态承诺之间摇摆不定。作家阿兰达蒂·洛伊(Arundhati Roy)在《纽约时报》上撰文如何将whatsapp群组提取,对莫迪对美国进行的国事访问进行了措辞尖锐的批评。她指出,国务院和白宫“本来应该对这个他们为之铺上红地毯的人非常了解”。他们可能“也知道,在他们招待莫迪的同时,穆斯林正在逃离印度北部的一个小镇”,她写道。

印度总理纳伦德拉·莫迪在 6 月对美国进行国事访问期间在华盛顿特区举行的新闻发布会上回答问题。赢得麦克纳米/盖蒂图片社。

洛伊指的是北阿坎德邦的右翼印度教集会。5月29日,一千人在普罗拉游行,高呼“Jai Shri Ram(罗摩勋爵的荣耀)”——这句话曾是虔诚的印度教徒之间的问候用语,但最近却成了印度教民族主义者的战斗口号。集会期间,穆斯林经营的商店的门面被污损,财产被破坏。警察与暴民并肩而行,没有采取任何措施阻止破坏。几位当地人民党领袖和官员参加了游行。一名警官后来告诉我们,这次集会得到了当地政府的允许,镇上的市场也被正式关闭,以允许示威活动。

阿什拉夫说,当游行者穿过镇上狭窄的小巷时,他们故意经过了他的家。他的家族是普罗拉最古老、最成熟的穆斯林家族之一,世代在普罗拉经营一家服装店。阿什拉夫出生在这个小镇,而他的父亲搬到普罗拉已经40多年了。

“他们来到我家门口辱骂,”他说。“赶走爱情圣战分子。”人群尖叫道,“赶走穆斯林。”

在这些口号中,有一条尤其令人不寒而栗:“Muslim mukt Uttarakhand chahiye.”他们用印地语说,他们想要一个没有穆斯林的北阿坎德邦。这实际上是在呼吁种族清洗。

阿什拉夫的三个年幼的孩子从窗户里观看了示威活动。“我9岁的孩子问:‘爸爸,你做错什么了吗?’”他告诉我们。

四十个穆斯林家庭逃离了普罗拉,占小镇2500人口的将近10%。阿什拉夫一家是决定留下来的两个家庭之一。“我为什么要离开?”他问,“我拥有的一切都在这里。这是我的家。我要去哪里?”

穆罕默德·阿什拉夫 (Mohammad Ashraf) 的服装店于 6 月在普罗拉 (Purola) 遭到印度教民族主义者的破坏,店内贴满了警告穆斯林离开城镇的海报。

普罗拉的运动迅速蔓延到该邦的其他地区。6月3日,在距离普罗拉约一小时车程的巴科特(Barkot),北阿坎德邦的另一个小山城,一场大型集会发生了。数千人在镇上的街道和社区游行,喇叭里播放着印度教民族主义歌曲。“Har Ghar Bhagwa Chhayega,Ram Rajya Ab Aayega”——家家户户都会飘扬着印度教旗帜,罗摩勋爵的王国即将来临。

小镇市场里的穆斯林店主,和印度教店主一样,当天都拉下了百叶窗歇业,因为他们预计集会上会有麻烦。当暴徒经过商店时,他们在每家穆斯林经营的商店上标上一个大大的黑色X。该镇的穆斯林居民估计,至少有43家商店被标上了黑叉。有人和我们分享的在集会上录制的视频显示,暴徒袭击了被标记的穆斯林商店,引起人群的大声欢呼。警察站在一旁,看着。

一位由于害怕遭到报复而不愿透露姓名的穆斯林店主描述说,当他第二天来到他的店铺,看到那个巨大的黑叉,“我的第一个想法是‘希特勒万岁’。”他说,“我读过希特勒的历史。他就是这样区分犹太人的。这是同样的策略。这就是我们被识别的方式。”

我们采访了数十位认同印度教民族主义政党并加入其中的人,从莫迪的印度人民党到Bajrang Dal等在某些方面类似于“骄傲男孩”(Proud Boys)的边缘极右翼激进组织。我们一次又一次地被告知,就像“穆斯林有麦加,基督徒有梵蒂冈”一样,印度教徒也需要他们自己的圣地。在这种叙述中,只要国家能够摆脱穆斯林,或者至少监控和限制他们的行动,并禁止他们未来的定居,那么作为许多重要朝圣地的所在地的北阿坎德邦,就是这样一个项目的天然家园。目前,有近150万穆斯林住在北阿坎德邦,约占该邦总人口的14%,和穆斯林人口在全国的比例相当。

印度教民族主义者告诉我们,他们正在努力创造和宣传这片纯粹的印度教圣地。他们的策略包括组织公开发表仇恨言论的公众集会、村级会议和挨家挨户的宣传活动。WhatsApp、Facebook和YouTube是他们运作模式的重要组成部分。他们说,这些都是“唤醒”和“团结”印度教徒的工具。

他们将穆斯林描绘成北阿坎德邦的局外人的尝试,与更大的民族叙事相吻合,即只有印度教徒才是印度的原始和合法居民。印度人民党的意识形态母体、成立于1925年的国民志愿服务团(Rashtriya Swayamsevak Sangh)认为,印度无疑是一个“Hindu rashtra”,一个印度教国家,而不管印度宪法如何规定。

北阿坎德邦拥有1150万人口,横跨绿色的喜马拉雅山麓。它是一个主要的旅游目的地,以其雄伟的山脉,瀑布般的白色河流和石砌小溪而闻名。这里有四个重要的印度教朝圣地——恒河和亚穆纳河这两条圣河的源头,以及分别供奉印度教湿婆神和毗湿奴神的凯达尔纳特(Kedarnath)和巴德里纳(Badrinath)两座神庙。这四个地方位于崎岖的高山地带,共同构成了一条被称为Chota Char Dham的宗教旅行线路。根据邦政府的数据,仅在2022年,就有超过400万朝圣者参观了这些地方。山下,恒河岸边的小镇哈里瓦(Haridwar)也具有重要宗教意义,印度教的许多先知、圣贤和祭司都把它作为自己的家园。对于印度北部的印度教徒来说,北阿坎德邦是4000年传统的中心。

北阿坎德邦也是印度最新的邦之一,于2000年11月从印度北部人口稠密的大邦北方邦(Uttar Pradesh)中分离出来。它的建立是一场长期的社会政治运动的结果,该运动要求一个独立的山地州,以为其他许多土著人民提供更大的自治权和权利。土著人民占该州人口的不到3%,分为五个主要部落群体。这些群体受到印度宪法的保护,他们的文化和信仰与主流的印度教习俗不同。但在过去十年里,北阿坎德邦的身份已经发生了转变,从一个为了更好地代表土著人口而创建的山地邦,转而主要被塑造和营销为“Dev Bhoomi(译者注:神的城市)”,印度教徒的圣地。

自担任总理以来,莫迪至少六次前往该邦的主要朝圣地,每次都受到大肆宣传。2019年5月,在为期一个月的大选的最后阶段,莫迪花了一天时间,拍摄自己在距离凯达尔纳特神庙不到一英里的偏远山洞里冥想whatsapp简体中文怎么写。莫迪裹着藏红花披肩,闭着眼睛,盘腿坐在一张木床上的照片传遍了全国。这种象征意义在印度教徒中并没有消失——北阿坎德邦的山脉和洞穴被认为是强大的、苦行的湿婆的住所,它经常被描绘成在山顶上进行深度冥想。

和普罗拉的其他穆斯林一样,印度人民党官员扎希德·马利克(Zahid Malik)也被迫离开了自己的家。我们在平原上的维卡斯纳加尔镇见到了他,他逃到了那里。他说,印度教徒威胁要放火烧他的服装店。“如果我,印度人民党的地区领袖,面对的是这种情况。想象一下,对那些没有我这样的熟人关系网的穆斯林会发生什么。对印度教徒来说,我们都是圣战分子。”他告诉我们。

马利克强调,穆斯林世世代代生活在该地区,还参与了北阿坎德邦的创建。“我们在这个邦建立之前就已经在这里了。”马利克告诉我们,“我们参与过抗议。我本人曾举着旗帜,我的人民曾进行,要求建立这个邦。而今天我们被赶出这里,就像牛奶上的苍蝇被挥走一样。”

对于马利克来说,讽刺的是,正是他自己政党的成员希望像他这样的人离开北阿坎德邦。

阿金德拉·阿贾伊(Ajendra Ajay)是印度人民党领导人,也是巴德里纳-凯达尔纳特神庙委员会(Badrinath Kedarnath Temple Committee)的主席。在这个以朝圣经济为主的邦,这是一个有影响力的职位。他告诉我们:“在山区,当地人正在迁移出去,但某个群体的人口却在增加。”他指的是穆斯林,尽管他没有提供任何数字来支持他的说法。在全国范围内,虽然穆斯林的出生率高于包括印度教徒在内的其他群体,但也在迅速下降。而所谓的穆斯林试图通过人口增长来影响印度人口结构变化的威胁,是标准的印度教民族主义修辞。

“北阿坎德邦对印度教徒来说是非常神圣的,这片土地的纯洁,其特殊的宗教和文化特征应该得到维护。”阿贾伊说。他维护宗教间和谐的解决方案是在“我们的宗教场所”周围划定更严格的边界,并“对非印度教徒进入这些地区施加一些限制”。

在前往普罗拉路上,狭窄的道路蜿蜒绕过急弯,我们在亚穆纳河畔的另一个山城停了下来。诺冈(Naugaon)是一个约有5000人的定居点,其中许多人都种稻米和土豆。镇中心有一小条商店街,出售衣服、糖果和药品。在另一个时代,也许可以想象像这样一个偏远的小地方与城市的分裂政治脱节。但社交媒体和智能手机意味着诺冈不再免疫。虽然技术弥合了一些分歧,但它也加剧了另一些。

在普罗拉举行的公众集会上,印度教至上主义者要求穆斯林要么离开,要么被赶出去的消息迅速传播开来。在诺冈,人们创建了一个新的WhatsApp群。群名从印地语翻译过来,意思是“印度教是我们的身份”。截至6月底,该群已有849名成员。诺冈市场的药剂师拉瓦特(Deepak Rawat)是参与者之一。“人们正变得越来越激进,”他一边浏览着群里的帖子,一边赞许地说。

在诺冈遇到的人告诉我们,他们在2018年就已经开展了一场运动,将穆斯林赶出这个小小的偏远农村。“我们把他们赶出了城,”他们告诉我们。

诺冈的农民苏米特·拉瓦特(Sumit Rawat))描述了发生的事情。据他说,一名年轻的印度女孩被一名穆斯林拾荒者绑架,被听到她呼救声的路人救出。(我们无法独立证实拉瓦特的说法。)他告诉我们,印度教徒游行抗议绑架未遂。拉瓦特说,他们的人数如此之多,以至于集会沿着市场街道延伸了一英里。由于全国媒体对这些事件的报道很少,城市里的人们基本上没有意识到印度乡下城镇和村庄里沸腾的愤怒。“我们不希望这里的穆斯林有任何权利,”拉瓦特告诉我们。“我们怎么能相信他们呢?”

孟买郊区的印度教民族主义者二月份抗议“爱情圣战”,这是一种右翼阴谋论,声称穆斯林男性引诱印度教女性结婚,并让她们皈依伊斯兰教。Bachchan Kumar / 印度斯坦时报,盖蒂图片社。

在北阿坎德邦首府德拉敦(Dehradun),我们见到了自称印度教“圣人”的达尔善·巴蒂(Darshan Bharti),他是“Dev Bhoomi Raksha Abhiyan”(即“保护上帝土地运动”)的创始人。他穿着藏红花袍,戴着一串念珠。我们坐着的房间里,橙色的墙上挂着几把剑。在普罗拉的穆斯林商店上贴海报,命令他们离开这座城市的正是他的组织。

6月7日,普罗拉的反穆斯林示威活动仍在新闻中,巴蒂在他的Facebook页面上发布了一张与该邦警察局长库马尔的照片。即便巴蒂谈论着煽动和实施暴力,他也提到了几位邦政府和中央政府的政客和行政人员的名字,他声称与这些人关系友好。在我们见面的房间里,挂着一张他与现任国家安全顾问阿吉特·多瓦尔(Ajit Doval)的合影。据信,多瓦尔是对莫迪有着相当大的影响力的几个人之一。

巴蒂还声称,他曾在多个场合见过北阿坎德邦首席部长、该邦最高民选官员普什卡尔·辛格·达米(Pushkar Singh Dhami)。他在自己的社交媒体账户上发布了至少两张会面的照片。他说达米是他的弟子、他的人。“我们所有的要求,比如处理爱情圣战和土地圣战,都得到了北阿坎德邦政府的满足whatsapp号码怎么注册,”巴蒂说。土地圣战是一种右翼阴谋论,声称穆斯林非法侵占印度教土地,建造穆斯林礼拜场所。

我们在哈里瓦尔恒河岸边的一个政府住宅大楼见到了乌杰瓦尔·潘迪特(Ujjwal Pandit),他是印度人民党青年部前副主席、现任邦政府官员。没过多久,他就声称穆斯林是通过人口力量接管北阿坎德邦的阴谋的一部分。他说,在北阿坎德邦,客人是受欢迎的,但他们必须知道如何表现。正如邦和国家层面的印度人民党领袖一样,潘迪特声称,没有穆斯林被迫离开普罗拉,那些离开的人是自愿逃离的。红日在我们身后沉入恒河,他轻声说:“这是圣人的圣地。罪人无法在这里生存。”

译者:Yaqi,可能即将失业的媒体人。感兴趣的议题包括国际政治、性别研究、身份政治及它们的交叉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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