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新政治家》周刊3月24日刊发题为《恐慌笼罩市场》的文章，作者是威尔·邓恩。文章指出，最近从美国硅谷银行开始，接二连三发生银行倒闭事件，银行领域面临的“不确定性比疫情高峰期以来的任何时候都要严重”，新一轮崩溃会到来吗？全文摘编如下：

　　2022年，新冠疫情(以及应对疫情的货币政策)影响显现，一波通胀袭来，央行行长们最初认为通胀总会过去。当通胀迟迟不退时，他们开始以近几十年来最快的速度上调利率。随着债券价格飞涨，美国硅谷银行的“浮亏”——银行若出售当前市场表现不佳的资产而必定承受的损失金额——也一路飙升。

　　3月8日，在盘后交易中，这家总部位于加利福尼亚州的银行市值蒸发了60%。第二天开盘时，它的储户开始提取资金。他们在单日内提走的存款就有420亿美元：这是有史以来规模最大、速度最快的银行挤兑。

　　其他中等规模或地区性的美国银行开始摇摇欲坠。随着银行股在全球范围内下跌，恐慌蔓延到美国以外。在欧洲，投资者的注意力转向瑞士第二大银行瑞士信贷，它已经成为领导不力的代名词。

　　3月20日，金融市场因瑞士信贷获得救助而长舒一口气，开始反弹。但摩根大通首席市场策略师马尔科·科拉诺维奇警告说，现在“明斯基时刻”变得越来越有可能出现。“明斯基时刻”是指由于债务成本升高，由债务催生的投机泡沫破裂。

　　当前全球形势复杂，不可能准确预测下一步会发生什么，但可以基于一个原因来预测。近15年来，货币政策一直将金融风险置于冰面上。此前实际利率维持在零以下，银行系统适应了一系列反常情况，就好像这些情况永不会变。现在，伴随通胀回归的是气温骤然升高，金融市场中几乎所有东西都要重新定价，也都面临冰面融化坍塌的风险。

　　最常见的问题是：这是2008年的重演吗？简单回答：不是。瑞士信贷是30家全球系统重要性银行之一，这类银行如果要停止业务，无论是必须能承担的损失，还是要遵循的流程，对它们的要求都要严格得多。

　　然而还是不乏可怕的数字。在硅谷银行遭挤兑的前几天，美国联邦储蓄保险公司(该公司负责为每个美国人提供最多25万美元的银行存款担保)负责人马丁·格伦伯格发表讲话，他估计，如果利率大幅回升造成的所有浮亏全部兑现，美国银行业将损失6200亿美元。从世界范围来看，自3月初至发稿时止，全球银行市值缩水了4590亿美元。

　　2020年初新冠疫情暴发时，斯蒂芬·米兰担任美国财政部高级顾问，当时疫情导致全球市场出现第一轮暴跌。目前米兰就职于银行领域，他认为银行领域的“不确定性比疫情高峰期以来的任何时候都要严重”。

　　但米兰认为，眼下的情况不怎么像2008年，更像上世纪80年代末的场景。当时，储蓄和贷款危机摧毁了全美1000多家规模较小的银行。那时为应对通胀而突然加息，将这些较小机构持有的长期资产(主要是按揭贷款)从源源不断的利润转变为节节攀升的成本，就和现在一样。米兰说：“我们会看到，薄弱环节和压力集中在规模较小、相对脆弱的银行。有可能在这一切结束前，我们还会陆续倒掉好几家银行。”

　　美国并非地区性银行事关重大的唯一国家。德国的信用合作社和日本的信金银行都是服务小企业和房主的地方机构，它们同样面临越来越高的利率风险，因为打击通胀让它们的资产变得无利可图。

　　然而，尽管当前重现了上世纪80年代的场景，但也有一些全新特征：这场银行业危机爆发在系统性风险渐行渐近、欧洲战火肆虐的世界里。2008年危机之前是很长一段显而易见的“大稳健”时期，那一时期许多决策者都假定风险已经得到驯服；而当前危机发生时，世界经济正从疫情中艰难复苏，弗拉基米尔·普京领导的俄罗斯对乌克兰开展了特别军事行动。

　　2008年，信息传播依靠的技术和社交网络与现在也截然不同：WhatsApp还不存在，推特甚至脸书都是相对小众的平台，苹果手机还是昂贵的奢侈品。这些技术彻底改变了“叙事经济学”的速度。“叙事经济学”是经济学家罗伯特·希勒提出的，希勒因其著作预言到互联网泡沫破裂而获得诺贝尔奖。希勒的著作表明，就1929年华尔街股灾等事件而言，条件不仅是在市场的盲目算法中生成的，也是在数以百万计的对话中生成的。这些对话或是在火车上，或是在餐桌上，谈论的都是经济中每个人的投资决策。

　　科技让这些对话更加公开，更容易从中获利。当债券价格低廉、股市蓬勃发展时，可以怂恿人们在投机狂热中赌一把；当利率上升、系统承压时，加密货币的兜售者可以声称他们的金融万灵丹才是良方(其实根本不是，比特币完全没有保险，价格明显受到操纵)。

　　正如英格兰银行前行长默文·金所言，掀起银行挤兑绝不理性，但加入挤兑是理性的。在今天的信息环境下，储户和投资者在决定什么理性、什么不理性时，收到的矛盾信号要多得多，留下的反应时间要少得多。没有什么比现在肥沃的土壤更能滋生恐慌了。

　　然而，国家干预的一个副作用是，储户们知道大银行会得到地区性银行得不到的支撑，于是他们会转移资金。

　　虽然大银行都渴望避免危机蔓延，但米兰警告说，它们的慷慨或许不会持续。2008年，美国最大几家银行收购了华盛顿互惠银行和贝尔斯登银行，主要是为了缓解正在上演的灾难，结果却因为它们所收购银行的不当行为而被罚款数十亿美元。

　　米兰说，它们对监管机构的回应变成了“我们从你们那里买了一堆垃圾，为的是帮助你们。结果，你们却花了好几年攻击我们，因为那些白痴干的事儿来罚我们的钱”。

　　米兰警告说，这次也许会出现“对收购银行的天然抵触”，或是更倾向于在银行破产后接手其资产。不管是哪种情况，可能出现的是，如果此次危机加深，全球银行系统未来即使走出危机，也会规模变小、更加头重脚轻，更容易受到下一场危机的冲击。

　　2008年金融危机之后，随着政府控制开支，央行自觉主动地试图刺激经济增长，方式是让债务尽可能廉价苹果链接不了whatsapp。只要金融市场出现风险，风险的火苗就会被近零利率和量化宽松的液氮扑灭。这推动了资产价格空前飙升，因为市场风险冻结为长达10年的投机行为提供了基础。但是，通胀上升终结了好时光。

　　当前危机很有可能造成加息暂停或减速，但这必须与物价上涨的威胁相互平衡。此前通胀加剧时，央行选择等待和观望；现在它们别无选择，只能继续与通胀斗争。但在斗争过程中，不可避免地会给吱嘎作响的金融体系施加更大压力。

　　在“双轨”政策中或许可以找到答案：在稳定金融机构的同时抑制通胀。但选民可能会认为这是在救助银行，让按揭贷款变得更贵。不管这能否防范新一轮崩溃，银行系统的巨大风险都会传导到我们这些圈外人身上，就像乔·拜登或许会更真诚地这样说：资本主义就是这样运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