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原本想要打造愉快工作环境的计划，反而暴露了一个问题：在美洲区负责人克里斯托弗·基拉尼奥蒂斯(Christopher Kilaniotis)的领导下，这家珠宝商未能达到美国市场目标。据熟悉该应用的现任和前任高管、经理和员工透露，基拉尼奥蒂斯虽主管着蒂芙尼近半数的全球收入，却过分关注这款内部应用。与此同时，门店销售目标未达，员工也纷纷跳槽至竞争对手。

　　基拉尼奥蒂斯和CEO安东尼·莱德鲁(Anthony Ledru)是在2021年LVMH集团以160亿美元收购蒂芙尼后，从伯纳德·阿诺特的路易威登加入的。这笔交易创下了当时最大规模的奢侈品收购纪录。LVMH的目标是将这家历史悠久、设计精良的珠宝零售商与集团丰富的资源结合，以扩大在中国和印度等市场的影响力，提升数字化能力，并吸引新一代奢侈品消费者。

　　然而，蒂芙尼的表现至今似乎逊于路易威登、迪奥、宝格丽等LVMH旗下其他品牌。LVMH于1月28日发布财报，虽然未披露蒂芙尼具体数据，但集团钟表珠宝部门销售额上季度下降4%，已连续三个季度下滑。

　　收购近四年后，LVMH仍在呼吁投资者保持耐心。“不能期待立即实现两位数增长。但我们看到持续改善，这是战略执行的成果。这需要时间、资金和投资。因此必须保持耐心，”LVMH集团副CFO塞西尔·卡巴尼斯在上季度财报会议上回应蒂芙尼业绩问题时说道。

　　在51岁的CEO莱德鲁负责制定愿景、基拉尼奥蒂斯负责美国战略执行的领导下，蒂芙尼将员工薪酬与难以达成的销售目标挂钩。据16位不愿具名的现任和前任高管及员工透露，公司违背了部分奖金支付承诺，还指责门店主管未能充分吸引富有客户参加专属活动。

　　这些问题在曼哈顿旗舰店尤为突出，该店通常贡献蒂芙尼约10%的年度全球收入。LVMH收购后投入超过3.5亿美元重新设计了这家“地标店”，创下该集团翻新项目的投资纪录。

　　据一位不愿透露这些数据的知情人士称，截至12月，地标店全职销售人员比去年同期减少约40%，仅剩约90人。这一数字不含季节性临时员工。

　　虽然蒂芙尼的旗舰店在2024年假日购物季达到了销售目标，显示出一些积极迹象，但根据数据分析公司欧睿国际的统计，蒂芙尼在全球奢侈品牌珠宝市场的份额去年为12%，下降了1个百分点，部分市场被巴黎珠宝商宝诗龙(Boucheron)等竞争对手抢占。伯恩斯坦分析师卢卡·索尔卡预测，在当前财年，蒂芙尼全球现有门店的营收增长将比卡地亚(Cartie)低10多个百分点。

　　索尔卡指出：“由于全球知名度较低，蒂芙尼远落后于卡地亚。”他解释说，这家珠宝商面临多重挑战：中等偏上阶层顾客占比过高、全球影响力不足、高级珠宝业务表现欠佳，同时实验室培育钻石的兴起也冲击了其婚戒业务。

　　蒂芙尼发言人在声明中表示：“蒂芙尼在美国市场的提升愿景清晰可见，这体现在销售增长、门店翻新、人才培养、人才招聘和品牌形象等方面。”关于2024年旗舰店的人员精简，蒂芙尼表示：“这是基于适当和必要的覆盖范围而做出的决定。”

　　对于基拉尼奥蒂斯在公司业绩和文化中的作用，蒂芙尼的代表拒绝置评whatsapp消息发出去两个灰勾，也未安排他或莱德鲁接受采访。两位高管均未回应置评请求。

　　知情人士透露，2023年，蒂芙尼曼哈顿旗舰店近二十位经理原本被承诺，只要达到内部系统可查询的特定营收目标就能获得全额奖金。然而就在发放前几天，公司却突然改变了主意。

　　旗舰店负责人告知员工，部分销售额将不再计入曼哈顿门店，但未作任何解释。由于奖金与销售额挂钩，这意味着经理们无法获得全额奖金。对此，时任旗舰店负责人哈桑·哈利洛维奇未予回应。蒂芙尼则拒绝安排他接受采访或说明销售额重新分配的原因。

　　多位现任和前任员工透露，基拉尼奥蒂斯和其副手经常从其他门店和活动中调配销售额，这使旗舰店过去几年的业绩看起来优于实际水平。这种做法虽然没有扭曲蒂芙尼在美国的整体销售数据，但改变了各门店间的收入分配，导致员工无法准确判断各门店的实际业绩贡献。对于收入分配方式的质疑，该公司拒绝回应。

　　2023年4月，蒂芙尼翻修后的旗舰店重新开业，引发广泛关注。阿诺特之子、全球传播和产品负责人亚历山大协助策划开业活动。公司推出以碧昂丝等名人为主角的营销活动，旨在吸引更多顾客。一些员工表示，提价和陈列昂贵艺术品的做法意在彰显蒂芙尼更加奢华的品牌定位。

　　据一位知悉目标数据的人士透露，基拉尼奥蒂斯和莱德鲁最初向同事表示，他们期望旗舰店在2023年4月至年底实现约3亿美元的销售额，2024年目标提升至3.5亿美元，并计划在重新开业后约五年内达到5亿美元。

　　了解店况的知情人士表示，部分员工认为这些目标脱离实际，没有考虑到高通胀对消费者的影响。虽然蒂芙尼此前受益于疫后消费热潮，但目前整个行业的销售增长都在放缓。

　　据知情人士透露，虽然翻修后的旗舰店面积更大，但原店销售额在约十年前就达到了顶峰，约为3.25亿美元，当时的游客流量也更为可观。

　　基拉尼奥蒂斯经常谈论他在路易威登南亚地区的销售经验。在2021年接任蒂芙尼首个美国职位前，他在该地区工作了约八年。据现任和前任员工透露，莱德鲁曾向同事表示，他之所以聘用基拉尼奥蒂斯，是看中了他在路易威登任职期间取得的出色销售业绩。

　　当员工指出，在美国奢侈品市场疲软的情况下，销售一件价值1万美元的蒂芙尼手镯远比在疫情前亚洲市场销售一个2000美元的路易威登手袋更难时，基拉尼奥蒂斯却表示这仅仅是因为他们工作不够努力。

　　蒂芙尼发言人表示，美国销售目标是“基于市场表现制定，并考虑了增长因素”，这些目标会“每月进行调整”。

　　基拉尼奥蒂斯还涉及了卡地亚（LVMH竞争对手历峰集团旗下品牌）在2022年提起的一起诉讼。卡地亚指控他采取激进的招聘策略，称其鼓励经理挖走员工。基拉尼奥蒂斯此前曾在卡地亚任职。双方于2023年达成和解。蒂芙尼对此拒绝置评，卡地亚代表也未回应置评请求。

　　基拉尼奥蒂斯和他的团队开始向LVMH的董事长提交夜间营收报告。据多位现任和前任员工表示，他们向同事透露，阿诺特对销售数字表示不满，并要求员工加倍努力。

　　部分经理认为，蒂芙尼举办的“蓝书”(Blue Book)销售活动适得其反。这些针对珠宝商最富有客户的独家活动在迈阿密和犹他州迪尔谷滑雪胜地等地举行，要求参与者非正式承诺购买价值数十万美元的珠宝。

　　去年春天，蒂芙尼经理们正在筹备于比弗利山庄一座豪宅举办“蓝书”活动。员工们得知，这座豪宅正是电影《教父》中著名的“马头在床”场景的拍摄地。活动为客户提供五星级酒店住宿，并独家机会购买蒂芙尼独一无二的珠宝，部分珠宝价格高达数千万美元。

　　根据多位现任和前任员工的说法，以及同事间的短信记录，在活动开始前几天，基拉尼奥蒂斯在一次视频会议上告诉二十多位门店主管，他们未能吸引到足够多的富裕客户。

　　这些人表示，基拉尼奥蒂斯告诉主管们，在Meta等公司股票飙升、亿万富翁们向美国选举投入巨资的情况下，他不愿接受美国奢侈品市场放缓的解释。

　　据现任和前任员工透露，他指出，既然富人能为美国大选捐款，就也能负担得起蒂芙尼的珠宝。基拉尼奥蒂斯认为，客户兴趣不足反映出主管们未能与美国最富有的消费者建立良好关系。

　　现任和前任员工表示，在视频会议期间，门店经理们尴尬地注视着屏幕，保持沉默。此前他们曾向基拉尼奥蒂斯及其副手解释活动未能达到预期出席人数和消费目标的原因。部分经理认为蒂芙尼的消费门槛过高，LVMH收购后，某些活动的最低消费从约15万美元提高至约50万美元。他们还指出活动时间过长，频率过高。

　　据现任和前任员工透露，在比弗利山庄的活动期间，基拉尼奥蒂斯向员工表达了对出席人数的不满。为提升销售额，他多次降低参与门槛，并延长了原定两周的活动时间。

　　一些员工表示，这些决定削弱了蒂芙尼精心营造的独家氛围。一位知情人士透露，有客户打趣说，某些临时邀请的宾客看起来像是要去迪士尼乐园。

　　根据WhatsApp群聊记录，时任地标店负责人哈利洛维奇写道：“没有什么值得庆祝的。”他表示，只有销售额超过5万美元或售出蒂芙尼标志性系列商品才值得祝贺。

　　对某些员工而言，压制这种并无害处的庆祝，正是管理层为追求高额销售目标而逐渐损害公司文化的典型例证。在老员工眼中，这里曾是一个同事关系融洽、人们愿意工作数十年的地方。

　　蒂芙尼发言人在声明中表示：“我们高度重视员工团队，致力于营造尊重、公平、安全的工作环境，并为员工提供职业发展和成功的机会。”

　　据一位知情人士透露，在截至2024年9月的17个月里，地标店仅有四次达到月度销售目标。未完成的销售指标、降低的佣金、员工流失和严峻的工作环境，使公司难以从卡地亚、海瑞温斯顿(Harry Winston)和梵克雅宝(Van Cleef & Arpels)等竞争对手处招揽人才，导致多个职位空缺。

　　蒂芙尼发言人表示，地标店去年的员工流失率较2023年下降5%，但未提供具体数据。同时，公司表示年度平均佣金上涨5%，但同样未透露具体金额。

　　一位了解当前战略的知情人士透露，近几个月来，基拉尼奥蒂斯团队采取了措施应对员工离职问题，销售业绩也开始好转。

　　据该知情人士称，新任地标店负责人西里尔·阿尔平在9月上任时，承诺将制定更切实可行的月度销售目标。

　　这位知情人士表示，员工随后达成了10月的销售目标，并勉强完成了11月2600万美元的目标。在年末最繁忙的12月，团队实现了近5000万美元的销售额，与上年同期基本持平。

　　蒂芙尼发言人称，2024年第四季度创下了地标店有史以来最高的季度销售额，但未具体说明金额。发言人补充道，这一业绩使得当地销售人员的佣金增长了49%。蒂芙尼婉拒了阿尔平的采访请求，阿尔平本人也未回应置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