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当今数字化迅速发展的背景下，人工智能技术在全球范围内得到了快速发展和广泛应用。除了美国、欧洲等发达经济体之外，人工智能在非洲和拉丁美洲等发展中地区同样带来了新的机遇与挑战。本期智库观察聚焦布鲁金斯学会和卡内基国际和平基金会有关非洲和拉丁美洲AI战略和政策的报告，旨在进一步了解广大发展中国家人工智能的发展和治理前沿。

　　2024年5月16日，布鲁金斯学会发布其治理研究项目技术创新中心研究员Chinasa T. Okolo和尼日利亚经济峰会集团 （NESG） 桥梁研究员Charles Asiegbu共同撰写的文章《人工智能如何影响非洲的政策进程和结果（How AI is impacting policy processes and outcomes in Africa）》。鉴于美国、英国和中国等国在AI技术研发方面的领先优势，作者表达了其对于非洲地区在AI监管方面可能落后的担忧，指出了AI对于非洲的教育、医疗、基础设施、劳动力等领域的潜在负面影响，并建议非洲地区建立强有力的AI治理措施，以确保AI的使用有效可靠。

　　首先，作者指出，在非洲，从消费者、教育机构、政府到公司的广大群体已采用AI工具帮助其进行内容创作、改善公共服务和简化业务流程。首先，非洲大陆的消费者使用以Chatgpt、DALL-E、Midjourney等商业AI工具愈发频繁。2024年斯坦福AI指数的研究表明，27%的肯尼亚人每天使用ChatGPT，在全球范围内这一比例仅次于印度和巴基斯坦，谷歌搜索趋势也显示出非洲对AI的消费者兴趣日益增加，肯尼亚等国家在过去一年中与AI相关的搜索量上升了270%，而在过去五年中上升了400%。其次，非洲的教育机构已经开发了著名的AI实验室，并发表了专注于利用AI产生社会影响的研究，比如非洲数学科学研究所已建立了多个AI、机器学习、数学和数据科学的硕士和博士项目，这些项目已培养了3000多名毕业生；一些大型科技公司也在非洲建立了AI研究实验室，比如微软于2020年在肯尼亚内罗毕成立了微软非洲研究院，谷歌于2018年在加纳阿克拉成立了AI研究实验室，IBM研究院分别于2013年和2016年在肯尼亚内罗毕和南非约翰内斯堡成立了实验室。第三，非洲的AI生态系统快速扩展，越来越多的初创公司在非洲落地并开发AI应用，比如尼日利亚的Intron Health开发了自然语言处理工具以理解临床环境中的非洲口音，加纳的minoHealth AI Labs开发了AI系统以诊断14种胸部疾病，埃塞俄比亚的iCog Labs开发了通用AI解决方案，创造了一个能说阿姆哈拉语的机器人，南非的Lelapa AI致力于构建非洲语言的自然语言模型解决方案。第四，非洲当地的基层社区也在不断推动非洲AI生态系统的发展，比如Deep Learning Indaba、AI Saturdays Lagos、Data Science Africa、Ghana NLP和Masakhane等组织的创始人从组织中衍生出了Lelapa AI，并为社区提供支持、举办会议和研讨会、在顶级机器学习和AI期刊上发表研究成果以推动非洲AI研究的发展whatsapp怎样大量转发信息。

　　其次，作者指出，人工智能在非洲地区应用日益广泛的趋势使得关于人工智能的政策对话在非洲各地日益受到关注，并且人工智能人工智能在非洲存在着巨大潜力的同时，也存在着巨大的风险。对话主要包括两个部分，分别为国家人工智能战略或法规的基础与人工智能相关的政策或治理变革。然而，关于人工智能法规，非洲内部存在不同的观点，有的认为应当支持在整个非洲大陆范围内实施统一的法规，而有的观点则认为应当提高人工智能资源匮乏地区的人工智能素养，以确保人工智能技术的有效利用。这一争辩体现在非洲领导人预计于2025年2月批准的一项非洲大陆人工智能立法上。由于当前只有7个非洲国家出台了人工智能相关政策，这要求缺乏人工智能政策的国家将利用这一框架制定其战略，而已经出台相关政策的国家需要调整政策，使得其与非洲联盟的政策步调相统一。此外，作者认为，人工智能的风险可能会不成比例地影响到最缺乏应对能力的人。研究表明，人工智能可能会持续存在偏见、加剧不公正，并侵犯人权。其次，非洲可能受到更加显著的跨国有组织犯罪负面影响，因为犯罪分子可以利用人工智能技术攻击个人数据集和应用程序，并冒充他人进行勒索或诈骗。例如，在南非，冒充诈骗的比例在2022年4月至2023年4月之间增加了356%。最后，人工智能有潜力通过传播错误信息或虚假信息来影响公众舆论，比如，在尼日利亚的2023年大选期间，一段被泄露的深度伪造音频在WhatsApp、Facebook和其他社交媒体网站上广泛传播，并将持续引发民主选举的社会技术问题。

　　第三，基于上述风险，作者建议非洲国家在应对人工智能当前和未来角色时，设计和采用基于其自身的治理方法。首先，非洲国家应优先发展包括法规和投资机会在内的综合性国家人工智能战略，充分认识到其国家的特点，并与现有的非洲大陆政策和全球人工智能政策保持一致。其次，人工智能相关的政策活动和干预措施应纳入更重大的重点倡议中，并应重点关注隐私、安全、数据访问、知识产权保护、人权和跨境数据交换。作者建议多元利益相关者需共同努力，将这些政策节点联系起来，编织成为决策者的一致行动计划。第三，非洲政府应优先考虑合作和知识共享机会，推动非洲的人工智能倡议，比如与其他政府、地区组织、学术机构和行业参与者合作，分享人工智能治理的最佳实践、资源和专业知识。第四，非洲政府和合作伙伴应开始识别、放大和缓解人工智能的潜在风险。这可以通过优先考虑道德人工智能教育和增加对人工智能危害的认识来实现，比如可以将人工智能伦理和负责任的人工智能原则纳入教育课程，并提高公众对人工智能技术影响的认识。鉴于人工智能的不断发展，作者认为非洲政府和合作伙伴应致力于持续研究，以跟踪新兴威胁并提供早期预警支持。

　　最后，作者强调，年轻而热情的非洲人口是利用人工智能充分潜力推动社会经济发展的宝贵机遇，非洲可以利用人工智能的变革潜力，同时通过解决数据治理和伦理考虑等问题来减轻不利后果。其中，与政府、行业、学术界和民间社会等利益相关者积极互动将对塑造人工智能对非洲发展愿景的积极贡献的未来至关重要。

　　2024年4月30日，卡内基国际和平基金会发布哥伦比亚 Karisma 基金会的前首席执行官、倡导获取知识权利的民间社会倡导者Carolina Botero撰写的文章《拉丁美洲人工智能战略可以解决研究人员面临的版权法律风险（Latin American AI Strategies Can Tackle Copyright as a Legal Risk for Researchers）》。文章指出，随着AI的文本和数据挖掘（Text and Data Mining，TDM）技术在科研领域的广泛应用，发展中国家（以拉丁美洲为例）的研究人员由于本国版权法的落后，在使用TDM等技术时往往面临潜在的版权侵权风险，这严重制约了他们行使“研究权”的能力，从而影响整个社会能否享有科技进步的成果，并系统性地探讨了在人工智能时代，如何在知识产权和保护与人权之间寻求平衡。

　　首先，作者指出，发展中国家的研究人员由于法律环境的不利而处于明显弱势地位，这种不平等状况违背了人权精神。加拿大、德国、日本、美国等发达国家的版权制度通常都为研究活动设置了例外情况，使研究人员能够在一定范围内合法使用大量版权作品进行TDM等数据分析，从而推动了科技创新，但相比发展中国家，这种“监管不对称”是全球南北方差距的体现。为印证TDM在科研中的关键作用，作者引用了BlueDot公司在2019年底借助TDM预警新冠疫情的著名案例，说明了TDM等AI技术对于及时发现和应对重大挑战的巨大价值。在2020年疫情暴发之初，大量COVID-19相关研究项目都依赖于使用开放获取但通常受版权保护的新闻报道和科学出版物，从中“挖掘”数据。如果当时各国版权法都设有TDM例外，这些对遏制疫情至关重要的研究工作便可顺利开展。为此，作者建议各国尤其是发展中国家，应在制定国家人工智能战略时将研究权纳入考量，为TDM等研究技术制定例外规定，从而确保研究人员能够行使“研究权”而不受版权的不当限制。目前，阿根廷、巴西、智利、哥伦比亚和墨西哥的国家AI战略均提及了知识产权问题，但只有巴西明确提出需要解决TDM例外问题并付诸行动。

　　其次，作者详细介绍了巴西监管TDM的措施，以及世界知识产权组织（World Intellectual Property Organization，WIPO）近期在平衡版权与人权方面的工作进展。2021年，巴西在《人工智能国家战略》中首次正式提出TDM例外议题。次年，参议院成立了人工智能法律专家委员会，并于该年12月提出了一项新的法案草案，其中规定了TDM的例外情况，涵盖版权和数据保护等多方面内容。该条款也对研究目的采取开放态度，不对研究人员下定义，而是列举可开展TDM活动的机构种类，同时也设置了一些限制性条件。目前该法案仍在参议院审议中，如果最终通过，巴西将成为拉丁美洲地区第一个就TDM做出专门规定的国家，有望为整个地区的相关制度建设树立典范。除了巴西的实践外，WIPO版权常设委员会于2023年在非洲国家团体的倡导下过了关于例外与限制的工作计划，其中之一就是为数字时代的研究制定例外规定，TDM将是重点讨论议题。同年，WIPO发展与知识产权委员会也批准了一项为非洲国家大学等机构的TDM研究提供50万瑞士法郎资金支持的试点项目，该项目的结果将为常设委员会的相关工作提供经验借鉴。作者对WIPO近期重视人权问题并将研究权纳入工作范畴表示认可，并表示这将有利于推动成员国在国内制度层面作出相应变革。总的来说，虽然国际机构层面的变革步伐缓慢，需经多年努力，但相关国家也应在国内同步推进相关改革。国际和国内的政策进程应当相互借鉴，相互促进，共同推动在发展中国家建立起更加平衡的知识产权制度。针对目前拉丁美洲地区没有任何国家为TDM等计算分析技术设置版权例外的状况，作者呼吁各国政府应抓住制定国家AI战略的机遇，通过公众参与的方式，就如何在版权法中加入TDM例外以保障“研究权”开展国内讨论并制定路线图。一旦国内形成共识，这些国家后续也可以在借鉴国际经验的基础上，更好地参与WIPO的相关国际规则制定进程。

　　第三，作者介绍了拉丁美洲民间社会联盟（民间联盟）提出的一份版权例外条款模板建议。该建议对研究目的不加限制，将适用范围拓宽到所有作品类型，并与合理使用兼容，还禁止通过合同或技术手段对TDM等活动设限等。作者认为该建议具有前瞻性，可为各国在制定相关法律时提供借鉴，并呼吁发展中国家政府立足本国实际情况，借鉴民间联盟的建议，为研究人员合理使用TDM等技术创造有利的法律环境，从而充分发挥AI的创新潜力，让全社会共享科技进步的红利。同时，国际组织、民间团体和国家政府通力协作，在国际和国内层面共同推动制度变革，缩小全球监管差距。具体来说，各国应当利用制定国家AI战略的契机，开展公众参与，制定授权TDM等技术使用的路线图，从而保障研究人员的“研究权”。在国际层面，作者认可WIPO近期重视人权问题并将研究权纳入工作范畴的努力，并表示这将有利于推动成员国在国内制度层面作出相应变革。但由于国际进程缓慢，各国需要在国内同步推进改革，形成良性互动。一旦国内形成共识，发展中国家未来也可以更好地参与WIPO等机构的国际规则制定，在借鉴国际经验的基础上，推动建立有利于本国发展的知识产权体系。

　　最后，作者强调，只有建立起充分保障“研究权”的制度环境，发展中国家才能真正享有AI带来的创新红利。现有的不平等格局违背了人权精神，亟须通过国际和国内的共同努力来扭转。因此，版权制度必须与时俱进，及时作出调整以支持创新，还有注重缩小全球知识产权监管差距，维护发展中国家科研人员的“研究权”利益，这不仅关乎这些国家能否分享AI时代的创新成果，更是一个人权公平正义的问题，需要全球范围的重视和行动。只有通过制度层面的改革，我们才能确保AI的发展行与人权保障有机结合，造福全人类。

　　清华大学人工智能国际治理研究院（Institute for AI International Governance, Tsinghua University，THU I-AIIG）是2020年4月由清华大学成立的校级科研机构。依托清华大学在人工智能与国际治理方面的已有积累和跨学科优势，研究院面向人工智能国际治理重大理论问题及政策需求开展研究，致力于提升清华在该领域的全球学术影响力和政策引领作用，为中国积极参与人工智能国际治理提供智力支撑。